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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天的昆虫

2019/10/9 20:34:47发布151次查看
原文@稻荷居 载于中读app
知了烈日晃晃,酷暑难耐,我们一群孩子扎在河里游泳,半天不上岸。小河两岸长了许多河柳,有一棵老河柳,倾斜着半个身子,离水面有一丈来高,我们常常爬上它水桶粗的身上,从上面俯身往河里跳,澎的一声,水花四溅,比谁溅起的水花多。此时的河柳挂满细长碧绿的柳条,轻轻拂在河面上。一棵小河柳上传来一阵阵“唧痒痒”“痒唧唧”的叫声,欣荣哥哥光着身子,从水里溜上岸,然后轻快、迅疾地爬上柳树,柳树的身子微微地在颤抖,知了似乎觉察到了危险的来临,突然全都闭了口,过了一会,树颠上的那个知了,“唧痒痒”“唧痒痒”又叫开了,似乎在说,你奈何不了我。欣荣哥哥慢慢移动身子,舒开手臂,向一个知了猛扑过去,谁知扑了个空,知了叽的一声惊叫飞走了,接着叽叽叽所有的都飞走了。欣荣哥哥生着气,用脚把树踢得哗啦啦响,然后俯下身子,扑通一下跳下河里,又是一阵水花溅起,很快欣荣哥哥像鱼一样沉水底不见了。
我们那把知了叫“痒唧唧”,是模拟它的叫声。痒唧唧喜欢藏在柳树上,也许柳树皮青绿光滑冷凉的缘故,它们躲在上面好避暑。我们捉了来只是听听叫声,有的痒唧唧捉住后,不管怎么逗它,敲它的头,或是按它的肚脐,它就是不叫。捉到不叫的痒唧唧,多晦气。拿它没办法,只好发狠剪了它的一截翅膀来出气,但才一松手,它却唧唧叫着飞走了。这种痒唧唧做了人的话是革命烈士,宁死不屈。
我有个亲戚住镇子上,有一年夏天暑假,我跟我婆婆去他们家做客。他们屋子周围有几棵高大的枣树,结了满树的青色的枣子。一到日头当午的时候,枣树上全是痒唧唧的叫声。有个我叫表姐的,比我大几个月,她穿一身白色的连衣裙,真美。我们山村的女孩子很少穿裙子的。中午日头最毒的时候,她带我去捉痒唧唧,她不会爬树,用一个带长竹竿的罩子来扑。我们山村孩子捉痒唧唧从来不用这东西,猴子似的刷溜溜直接爬树捉。她扑痒唧唧很准,一个小时不到我们捉了二三十只,装一个布口袋里。它们一起叫,吵死了。我问她捉这么多干嘛。她说吃啊,我很惊讶,这个东西能吃!?她说油炸了可好吃呢。我突然觉得她穿的裙子不漂亮了,我也没有吃她的痒唧唧。回到村子后,我给我的伙伴说,痒唧唧能吃的。他们都不相信。后来,不知怎么的,我不喜欢去那个亲戚家做客了。我们捉过许多痒唧唧,但一直没吃过。它的叫声很好听,为什么一定要吃呢。
上小学时候,班上许多同学用火柴盒装个痒唧唧,带到学校玩。那些痒唧唧很听话,只有轻轻碰它一下的时候才叫,再碰它一下就停了。有一次,班会课,班主任在批评我们班一个高个子的男同学,说他学习不认真,只知道玩。说着说着,突然教师里响起一阵响亮的“唧痒痒”的叫声。同学们一下都笑开了,教室瞬间沸腾了起来,有的同学俯下头捂着嘴摸着肚子咕咕咕笑岔了。叫声是从那个高个子同学桌子里传出的。班主任也笑了,不过最后罚高个子扫厕所一周。那个高个子叫俞进荣,我现在还记得他。过年在家的时候,村路上有个贩子开着个农用车,在一声声叫,卖苹果哦,卖苹果啰……母亲说去看看,过年了也买一袋。我也跟着出去看看。苹果一袋袋装好的,品质并不好,都是一半淡淡的红,一半青色,应该是树上选剩的。母亲问他多少一袋,他说四十。母亲说少点吧。他说比镇子上便宜一块钱了,不能再便宜了。母亲还是跟他讨价。我在一边,帮着说,这苹果这个成色,少点吧。几次抬头看着眼前的贩子,高高的个子,可惜背已经很明显弯了。胡子老长,没有刮,有点稀疏,一头乱发,一身干瘪瘪的灰色西装,看他几遍眉眼突然觉得好熟悉,但又记不起是谁。后来,他说少五毛钱,不能少了。母亲还要还价,我说算了,就把钱付给了他。我很想问他是不是叫俞进荣,可是我还是没能说出口,我怕现实击败自己。后来问母亲,母亲说他是俞某某的孩子,很早就成家了,现在孩子都二个了。
痒唧唧的寿命很短,我们玩两天就把它放了。痒唧唧在树上蜕壳,这种壳薄薄的,淡黄色,透明状。我们收集了,拿到村里老中医那,可以换几个糖吃。
蚱蜢、螳螂我们去豆田里拔看麦娘喂鱼,看麦娘柔嫩多汁,是塘鱼最欢喜吃的草。看麦娘真能长,都快长过豆苗了,我们把小小的身子趴伏在垄沟里,两只手同时发力,刷刷地拔着看麦娘。许多蚱蜢就啪啪地从豆棵草丛中跳出来。有时还跳到我们肩头脸上头发上。蚱蜢有褐色的、绿色的,褐色的居多。蚱蜢的前后腿大小不一,后腿比前腿又粗又长。腿上长有一排锯齿样的东西,不知用来干嘛。我们一般不捉蚱蜢,它们不好玩,只会一跳一跳的。家里养了许多鸡的小孩,提了口袋捉了来喂鸡。蚱蜢的嘴像天牛的嘴,也吐一种黄色的粘液,沾在手上衣服上洗都洗不掉。有时跟蚱蜢一起跳出来一种瘦细身子碧绿的东西,我们叫它“猴子”,它的脸很小,三角形,腿臂又细又长,伸放自如,还有一对比身子还大的翅膀,能飞老高。后来,学昆虫学,知道它就是螳螂。为什么把它叫“猴子”呢,可能是它的表演能力很强,像能演把戏的猴子那么机灵,我们很喜欢它。不过要捉住它可不容易。我们看到一个“猴子”了,悄悄地靠近它,它灵敏着呢,等你靠近了,它一蹦,蹦到另一棵豆苗上了。有时我们几个孩子围攻它,看着有把握了,一个暗号一起扑过去,几个脑袋吭吭撞在了一起,申开手掌一看,都是空的,又走了。我们捉到的“猴子”很容易养熟了,它不认生。我们叫它敬礼,它就把一个前脚曲着举到头上,我们叫他握手,他就往前面申出一个脚。我们叫它投降,它把两只前脚竖立了起来。我们不停地叫着口号,它无不一一照做,太让我们高兴了。大家不注意的时候,一个大红冠子公鸡,闪电般探过头来啄了一下,“猴子”吞进了它喉咙里,不见了。我们要气愤死了,操起赶鸡用的竹竿,一起围堵它,把它捉住了,拔了它最长一撮羽毛,可是我们还是很伤心。
萤火虫先前,老家门前有条两米来宽的小河,小河流下去百来米有个小小的发电站。小河里平常蓄的水有一米来深。夏夜,吃完晚饭,我爹带我去小河里洗澡。河里还有很多男人也带了自己的孩子来洗澡。河水清凉凉的,泡在水里很舒服。岸边长了一丛丛的黄荆树和辣蓼。黄荆树抽出了淡蓝色的花穗,微风过处,有小小的花瓣落到水面上。黄荆树和辣蓼枝叶上有许多萤火虫一闪一闪,发出蓝荧荧的光。我倒仰着身子躺在水面,天星密密麻麻的,有萤火虫从我头山飞过。河岸上李子树下,细婆抱着她两岁的小孙子在乘凉,旁边放了熏蚊子的火笼,里面熏着艾草和辣蓼,发出呛鼻的烟味。细婆在给她的小孙子唱歌:细细萤火虫,飞到西来飞到东,这边亮那边亮,好像许多小灯笼。 萤火虫啊,歇啊歇。给你三个铜钱买草鞋,不要你的金,不要你的银,只要你的屁股亮晶晶。又捉住她孙子的两个小手指对在一起,口里说:斗虫虫,虫虫飞,虫虫螯手手,螯不到飞走(螯,虫子咬人状)。然后把她孙子的两个小手指拉开。
洗好澡,我和伙伴们从家里拿来洗干净的装药水的小瓶子,捉萤火虫去了。萤火虫喜欢停在柴垛上和黄荆树上,不过黄荆树青色的枝叶,怕藏有蛇,我们一般都不去那里捉。我们一般去晒坪上捉,追着跑着,捉在空中飞的萤火虫,跑得满头是汗,一边嘻嘻哈哈互相追打。萤火虫发光的地方有一层荧荧的细粉,捉的时候,手上会沾上一些,一点一点的亮闪闪的,不过过一会就会灭了。萤火虫有一对黑褐色的硬翅,也有触须,跟天牛有点像,只是小很多。有些顽皮的孩子,觉得萤火虫的屁股真奇特,怎么会发光,看看是不是头的作用,就把萤火虫的头掐断,可是萤火虫还是会发光。于是又把屁股扭碎,还是一点一点地发光,只是不一会就熄灭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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